妖气丽江
又到丽江。 都说是柔软时光,艳遇天堂,不过五一街转角的酸奶铺子里,某人留下的便笺写得好,这里并非痴男怨女的乐土,只是个被孤男寡女神话了的地方。
古城之外一点也没有什么特别,不过十里开外,就能看见大研古镇上空一股惨绿的妖气冲天,可不尽是天南海北的人们迷杂的气息,不做妖不来丽江。。。熙来攘往的人流,人人面上按捺不住的兴奋,又偏要伪装一副世外闲人的范儿,殊不知浑身每个毛孔都散发着我是来装B的气息。这小城难得亦庄亦谐,它浮华迷丽,哪个角落都埋藏着在外面赚够了钱跑到这里装隐者其实是滚雪球继续赚大钱的隐形暴发户,不时有厌倦了纸醉金迷的人来此小住,又何尝不是个低调的销金窟,古城里本地人已经不多,年轻的都出去了,替换进来的新鲜血液尽皆是循着孔方兄的足迹而来的外地人,诸多客栈小馆,一看那个小资又腐败的调调,就知索价不菲,弥漫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铜臭味;却同时质朴干净,走马转角,古风袭人,尖翘的屋檐斜斜一挑,间中可见雪山隐隐,清晨的街道静谧安宁,青石板路雨天不滑晴天不灰,红灯笼绿酒帘,一鼻子吸进来满满都是与世无争的味道。它时尚热闹,红男绿女,衣香鬓影,夜晚的酒吧街喧嚣扰攘,游人接踵摩肩,一边是沸反盈天的节奏和鼓点,一边却紧挨着玉河水,河里锦鲤群群,静静流淌,形成静好而又奔腾的奇异对比。可是只要随便转过一个拐角,就仿佛进入了时空隧道,一下子静极,所有的喧嚣倏忽远去,眼前只有好像亘古不变的青石小径蜿蜒流淌,仿觉可以一直这样带着自己的思绪独自行走到宇宙洪荒,没有尽头,道旁是一进一进的小院,无一例外有鲜妍的花朵,天井之中有碎石铺了古雅的图案,多半有秋千,秋千之上坐了苍白的少女,细细摇晃。
在这样的青石小径上确然总有艳遇。许是一个身着纳西服饰的老人,肩上披星,头上戴月,伛偻而沧桑,纳西女人的辛劳深深渗透在全身每个角落,焦黄的皱纹和皮肤,镌刻着岁月和灶间的烟火。那歌里唱道:太阳歇歇嘛,歇得呢;月亮歇歇嘛,歇得呢;女人歇歇嘛,歇不得。世世代代年年岁岁总要这样披星戴月地操劳下去。和着青石小径的青,红漆雕窗的红,日影横斜的黄,堂屋荫凉的黑,斑驳绚丽,如同一幅经年的油画,韶光不再,浓墨重彩犹在。也可能是一家贩售手工小物的小铺子。朴拙的剪裁,大大的针脚粗疏坦然,浑金璞玉,巧思妙意。河边叮叮当当的银器铺,有匠人心不在焉地敲打,很有点闲看庭前花开花落的意味,末了叮一声清响,将成型的银器扔到手边的水瓮中,水色,银色,明晃晃,清凌凌。走过一段石阶,一抬首一转弯,忽闻某酒馆二楼传来低低的吟唱,清澈的女声如溪流涓涓入耳,浅浅漫过旧木栏杆,跋山涉水来到你的心底,熨帖而又有隐隐的痒,连听几首,都是熟悉的老歌,下次再走过,只存了个期望再次意料之中的偶遇的念头。
古镇是围绕四方街的四条主街道并若干小小分支的结构。如同一方印的形状。象山之上雪水化河,穿城而过,据说无论在古城里哪里走丢了,只须沿着这河水的流向,便定能找回你的来处。岂不知这不知来处,不拘去处信步所之的随意,却是多少钢铁丛林里汲营劳碌的蚁族们求而不得的福气。古城入口处的垂柳很是有趣,沿着离地大概一米八的高度一刀剪平,就像十全九美里乌卡卡的刘海——远处看去很有意思,这剪了刘海的垂柳,后来香格里拉烫了头发伪装藏獒的狗狗,及泸沽湖废弃的猪槽船里盛开的牛屎菊,成为我此行印象莫名深刻的三大意象——有趣归有趣,这样严整而精致的植物,就如同整个大研镇,美则美矣,却少了几分“翠翘金雀玉搔头”的风流意趣。当然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联想起这句诗的。总之便是匠气十足,是眼睛的盛宴,却难免荤腥过厚,容易倒了胃口。
于是便每日闲闲乱走。扒开每个能扒开的大门伸了头进去瞅瞅,偶然遇到门内主人,好就好在也并不大惊小怪,只给你一个善意的笑容,也许操着远得匪夷所思的外地口音同你闲话几句,总归是一个缓慢而温和的地方。也许这小小一城的魅力,小在于如画的景致,却大在于天南海北,客似云来,热闹,又简单,交个朋友是件如此顺理成章的事情。那么热闹,却也没有稍减其静谧,来云似客。随便拣一个开满鲜花的小院子,手捧一杯热茶,面前一本可以不用认真看的书,发个呆,就算是装个B,也未尝不是一件乐事。
一切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