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在路上
秋天,在路上
文/清风徐
1.
从哈尔滨出发的时候,还是初秋。看得见零星的落叶,悠然地在清晨的空气里,寂寂地旋落。只那么三两片。所以,是初秋。
开车的是杨哥,副驾驶坐着杨嫂。两个使人踏实和快乐的哥们儿——我的摄友。我和孩子们坐在后面。我就不用描述我们的气氛了。五个人,你就瞧衣服的颜色吧:大红的,翠绿的,橘黄的,嫩黄的,水粉的,后来有人又换上一件天蓝色。还没看到五花山,先看到了五色的服饰。由此你是可以想见各种颜色相见的热闹的。
车子艰难地找到哈伊公路的入口处以后,我便开始昏昏欲睡。克服晕车的毛病,最有效的办法是睡觉。其实很多时候是在半梦半醒之间的。偶尔向外搭一眼,知道车子正经过绥化,会想起这里有我的好朋友爱玲。与这座城交错的瞬间,不知道她正行走在哪段情节里。我是向窗外逡巡了的,试图看见那个春夏秋冬都喜欢戴一顶帽子的中年女子,恰好在过斑马线,而我们的车也恰好被红灯,于是她不经意看我一眼,我梦幻般地一阵惊呼……这是我的想象。我还来不及继续设想如此奇遇,我们会有怎样的台词,还没来得及,绥化已经在身后了。
庆安是我来过的地方。那些年参加自学考试,几乎走遍了绥化地区的各个辖县。在庆安坐过毛驴车,当时住的二楼,那家竟然有火炕。楼房有火炕的是不多见的,涉及到烟道的问题。所以留下极深的印象。庆安还会让我想到布衣。一个有浪漫气质的女子。一个心里装满了爱情的女子。一个能写出聂鲁达那样的诗歌的女子。一个充溢着俄罗斯情结的女子。一个背井离乡寻求生存的女子。一个永远拥有理想的女子。后来我知道,在我经过她的故乡的时候,她正与母亲在秋天的田野上,挖一种叫婆婆丁的野菜。
车子一路向东北方行驶。与某一块土地有关联的那些人,在这样一个特定的时刻,光阴重现。有的人,已经很远很远,甚至十几年不曾想起,其实,她或他从没有淡出过我的记忆,一直在我奔波的岁月中沉浮。
2.
车过铁力,渐渐看到可以称之为风景的远山近树。叶子黄得耀眼了。山色花得没了章法。农田呈现喜悦的阵容。而道路,却愈发地难行。据说这条路是预计三年修完的。车子顽强地扭动着它的钢铁之躯,义无反顾,一路向北。
发生交通故事的时候,距离伊春还有大约三十公里。
施工处,出现拥堵。于是我们的车,紧随一辆大货车停下等候。路上有穿着旧军大衣的挥着小红旗的当地人在指挥调动。看样子,一时半会走不了。我们拿出吃的东西,准备裹腹。我把清早洗好的葡萄端出来,给孩子们吃。杨哥已经开了四五个小时的车,一直也没吃什么,我就递了葡萄给他。他推脱,我平时就不太吃水果。就是这么刹那之间,杨嫂喊了一声,快倒车!就见大货车已经爬到我们的前车盖上。杨哥开始倒车。但是远没有货车倒得快,转眼之间,货车就顶到了我们的风挡玻璃前面。这时候路上已经有人发现,急喊“撞上了!”我不会开车,我不知道在那样的瞬间杨哥是怎么把车从货车的箱底抽出来的。如果有一丝迟疑,如果啊,等待我们的,不敢想象。
前车盖已经打不开。我们在通往伊春的公路上,等待交警,等待保险公司。等待的时候,看到阴郁了一上午的天空竟然露出了蔚蓝色。
我一直认为是我的葡萄惹的祸。杨哥却乐观:“没事儿,我后面划了好几处了,就等着再有点毛病一起去修呢。”于是我们全车笑。我说谁的车整成这样能不心疼呢,杨哥继续幽默:“没事儿,就当是谁在我的大头鞋上踩一脚。”妇女儿童们大笑。现场有一大哥从车边经过,双手瑟缩地抄在袖管里,走过去了,又返回来,招呼后面的人:“你快来看快来看,你看这车撞的!”杨哥又慢悠悠吐出一句话:“看啥看,我不就是破了相了嘛!”继续笑。
这哪像遭遇交通事故的情形?
杨哥的轻松,是因为我们人员毫发无损。那车,也真够哥们意思,虽然车盖都打不开了,也没修,照样能跑起来,没有影响我们的行程,一路到了黑龙江边——嘉荫县。并且,忍辱,负重,在四天后很负责任地回到哈尔滨。最高时速一百八。